二球悬铃木
我们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很久之前写的小短篇
一.
“林云安！”
入秋了，路边的悬铃木叶子变得金黄，巴掌大小的叶子随着丝丝冷风打着旋飘到路上，踩上去沙沙响。
林云安一直觉得把悬铃木称作法国梧桐有些不尊重。
当别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而他无动于衷的时候也多半有点不尊重。
所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生，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叉着腰站着，看见他停下脚步立马蹭蹭蹭向前跑。
在离林云安还有一米的时候一下子急停。
停得林云安措手不及，刚打算往后迈一步的脚，倒是显得他有点多此一举。
季南显然是看到了，嘴角勾了勾。
这时候季南倒是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林云安感觉到她的视线从他的眉毛开始一步步下移到眼睛再到鼻尖再到嘴巴，最后又回到他的眼睛。
被盯得有点局促，林云安别扭地扭开头，“怎么了。”
“这几天你在躲着我。”
季南看着林云安喉结上下滚了滚，笑道，“不至于吧，是你表了白，真要躲的应该是我啊。”
“哦。”林云安一直引以为傲的口齿伶俐在季南面前永远发挥不出来，“反正你拒绝了。”
其实也没拒绝，季南根本没回。但是性质也差不多。
接着林云安听见季南叹了口气，然后抬了抬头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林云安照做。
季南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钢笔，“姐姐祝你学业有成。生日快乐，云安。”
风带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最后定格在林云安脑海里的是，骑着电瓶车的季南被风吹起的裙摆。
二.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季南的呢？林云安说不出。
季南是他姐姐的好闺蜜，属于是哪怕快要饿死了只有一颗糖也要分着吃的好闺蜜。
季南是他从小到大见到次数第三多的女性。
直到有一天季南来玩，林云安飞快锁门换衣服，同时心脏飞速砰砰跳的时候他就知道完了。
就这么偷偷喜欢了好多年。
林云安坐在寝室的座位上，已经熄灯了，室友还在劈劈啪啪地打游戏，桌面上的台灯投出昏黄的光，正好落在季南送给他的笔上。
这已经是他收到的季南送的第四支钢笔了。
越想越心烦，林云安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收了几个家人发的红包。
前几天趁着生日快到了，莫名有胆子跟季南表了个白。
结果季南没回。
简直太挫败了。
备注为宁宁的信息框在他收了红包之后迅速弹了一条消息出来：
收的挺晚啊。
林云安兴致缺缺，回了个嗯。
宁宁：好了，生日心情别那么烂，有事情我给你开导开导。
安安：你开导不了，我只能自己消化。
宁宁：豁，不愧是大学生，学习问题找你姐夫，感情问题找我。
安安：要点脸吧，还没结婚呢就姐夫。
林云安知道林语宁要跳脚，赶紧给她设了个消息免打扰。
切出界面手指悬在在置顶的聊天框上许久，终于还是点进去。
消息打了又删，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突然一开始已经被他删得干干净净的聊天框里多了一条消息。
季南：“生日礼物喜欢吗？”
一下子血液就呼啸着往头上涌。
她肯定看到我一直正在输入中了，林云安懊恼地想。
“嗯。”
季南：“那就好。”
反正每年都是钢笔，但是季南送的他就会很喜欢。
“季南姐，”林云安在输入框里小心地打下，“我有一个小蛋糕，但是我还没许愿，也不想一个人吃，你能不能陪我过一个生日。”
得寸进尺了有点。林云安犹豫着要不要撤回，结果已经过了2分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觉得他的消息又要石沉大海之后，
季南回了一个：“好。”
林云安迅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额头磕到柜角，也没管，只是拉过衣架上的外套，和桌上的自己给自己买的小蛋糕就往外跑。
“这么晚了，哪儿去？！”室友拉下耳机嚎了一嗓子。
“过生日。”林云安头也不回。
“有病，都快11点了。”
林云安一手揉了揉额角，一手打字。
“我来找你。”
三.
季南在安静地站在寝室楼下等林云安，有一脚没一脚地踩着地上的落叶。
研究生没有门禁，本科生会有吗？
季南不知道，她本科不是在这上的。
上一秒掏出手机想给林云安发个消息说要不她去找他算了，实在不行隔着寝室围栏过个生日也不是不行。下一秒就被林云安电瓶车的车灯晃了眼。
明明上午还在躲躲躲。
林云安扭头示意她上车。
“太暧昧了吧，安安弟弟。”
林云安就看了看她，也没说话。
季南也看看他，往前走了几步。
“去哪？”林云安把车往前开了开，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你把车停了。”季南把停的歪歪扭扭地车移了移，挪出一个空位。
林云安把车稳当地开进去，“然后呢？”
“找个地方给你过生日啊，蠢蛋。”
林云安对着季南找的所谓的地方感到略无语。
“就这啊？”林云安看着季南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张餐巾纸，对着花坛擦擦擦，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又拍了拍边上的空位。
话是这么说，但是林云安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蛋糕呢？”季南的脚轻轻踮着地。
林云安把手边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装在真空包装袋里的四四方方的超市里称斤卖的蒸蛋糕。
季南抬眼睨他，“就这啊？”
“啊。”
“大三了，咱能成熟点吗？”季南轻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林云安笑，“哪比得上研一的姐姐成熟。”
季南看着林云安手里的蛋糕发愁，“那你怎么吹蜡烛怎么许愿？”
“你去捡几根小树枝来插着当蜡烛。”
“……我走了。”季南假装起身。
林云安赶紧笑着拉住季南的衣袖，“你捧着，我许愿。”
季南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蒸蛋糕。
林云安闭上眼睛许愿。
一秒后又睁开眼，“要不要给我唱个生日歌。”
“你好烦。”
林云安闷闷地笑了一声，再一次闭上眼睛。
季南看着坐在花坛上的林云安觉得乖顺，这么多年了，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关于林云安喜欢她这件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四年前也是林云安生日，她去他们家做客，帮他庆生。
去得比较早，林语宁和林云安出去买饮料，林妈妈也不让她帮着干活，把她赶到林云安的书房里让她帮忙看看林云安的考场作文，指导指导。
季南暗自嘀咕，林云安成绩那么好，哪轮得到她指导。
季南成绩中上，不是尖子生，但是语文成绩特好，高考发挥挺稳定，上了个比较不错的211。
林云安的书房干净整洁，不知道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还是什么的，卷子压在书桌上一堆乱乱的和房间格格不入的教辅中间。
季南抽出试卷的时候顺带着抽出了一张纸。
纸飘到她的脚边，上面写满了她的名字——季南。
她沉默地看了很久，而后弯腰捡起，重新压到那堆厚厚的资料下，压住了一个秘密。
走出书房的过程中撞到了椅子，发出刺耳地一响，凌乱地昭示着她假装冷静下的慌张。
季南喜欢林云安，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可能是某一天来玩，林云安给她提前准备好了她最爱吃的黄桃罐头，装在干净的玻璃杯里，放着一支细柄的小勺。
可能是他笑着跟她说，“季南姐，这条红色围巾很衬你。”明明围巾就是他送的。
也有可能是，在很久没见面的某一天，她去找语宁玩，林云安睡眼朦胧地给她开门，在看到是她之后，眼睛一下子睁大一下子蹿的没影。
那时候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几个月没见，怎么林云安又长高了，肩膀是不是又宽了一点。
林语宁怎么有个那么帅的弟弟啊。
几个月后，林云安顺利考上A大医学。
两年后，季南考上A大新闻系研究生。
“干什么呢？我许愿，你发呆。”林云安伸手在季南眼前晃了晃。
季南回过神来，“切蛋糕吧。”把蛋糕递给林云安。
林云安隔着包装袋把蛋糕掰成两块，递了一块给季南。
两个人小口地吃着，往回寝的路上走。
“季南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林云安指了指在昏黄路灯下的道化林。
“二球悬铃木。”季南解决掉最后一口蛋糕，顺手接过林云安递给她的一张餐巾纸，“好多人都以为这是法国梧桐。”
林云安将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你竟然知道。”
“那必须，毕竟我觉得这种树比法国梧桐更浪漫。”
“为什么。”
季南摇摇头，“大概是因为名字听上去比较高级吧。”
然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11点多的校园很安静，偶尔有一两辆电瓶车开过，带来一阵软糯的烤红薯的香气。
在季南的寝室楼下，林云安叫住季南。
“每年都送我钢笔有什么寓意吗？”
季南没回答，只是笑着看着被昏黄灯镀了一层暖光的林云安。
四
第二天早上林云安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季南的消息，发消息的时间是昨天11:59分。
“林云安，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我们认识的太久了，我是一个很纠结又很胆小的人，考A大的研究生对我来说很难，但是我想离你近一点点。那天你给我发那一段话，我没回应，我不敢，但是你好像默认我拒绝了。我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因为我现在有点紧张，你明白就行，好不好？”
林云安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理解错，捂住脸无声地笑了一下。
“你在钓我啊，姐姐。”
季南倒是回的快，“你好烦。”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每年给我送钢笔了吗？”
“让你好好读书来A大等着我！”季南打完这行字把手机扔在书桌上，看着经过一夜落了满地的落叶，慢慢地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你会不会用我送给你的笔，一遍遍写下我的名字，写下在我心中比悬铃木还要浪漫的属于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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